在烛龙响彻天地的哀鸣中，那些愤怒挣扎的山体颓然倒下，我从裂开缝隙的山头向下望去。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少女。
头顶的阳光穿过石缝落在她身上，她的脸上露出安静甜美的微笑，如果不是没有生命的气息，我几乎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被我判定为“已经死去多时”的少女睁开了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无辜地仰头看着我，“烛龙爷爷，现在已经可以出去了吗？”
没等我答话，少女站起来像幼兽一样皱着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身上是从未见过的古老的服饰，她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对，你就快死啦，可人们还是没有接受你。”
于是我从少女的口中得知了古传说里从未听过的故事。
烛龙不是什么嗜血的大妖怪，正相反，它们性格温和得近乎怯懦。那些被供奉的人类孩子都被它们悄悄掩埋，偶尔它们还会疑惑为什么人类这种奇怪的生物会如此残酷地杀戮自己的幼崽。
在村民们举起武器向烛龙兵刃相向的前夕，幼时曾在山里迷路而受到烛龙恩惠得以被送回家的少女怀着一腔莽撞的勇气，走进深山给它们通风报信。
同族的血染红了脚下的大地和树木，烛龙族群的领袖把少女藏在自己因痛苦而挖空的心脏里，与山石化为一体，从此销声匿迹。
已经死去的少女被它的妖力影响而“活着”，但即使是掌管时间的神明，烛龙也无法避免自己在几万年后走向了垂垂暮年。然而它心里仍然坚信着有一天人类会重新接受它，像神明一样尊敬它。
这一天终究没有到来。
“这家伙的愿望我听了几万年，也听腻啦，真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少女赌气似的跺了跺脚，眼泪却在不经意间落下来，“你看，我就说不会实现吧。那群人才不在意你呢。”
“结果现在一声不吭地就死了，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等着我啊，会追上你的。”
控制时间的力量开始褪去，少女的皮肤逐渐干枯，身上的衣服也变得腐烂，最后连骨骼一起化为齑粉。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散落在空气里。
随着少女的死去，山体开始出现裂痕，逐渐变得分崩离析。我抽出了烛龙的骨架，被劈开脊椎里一颗圆润的珠子滚落到手心里，沉甸甸地带着散不去妖气。
胖子雇主要我带回它的完整骨架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还神秘兮兮地鬼扯说“研究未知生物的个人兴趣”。
——管他呢，它现在是我的了。
荼蘼的夕阳染红了大地，像极了几万年前烛龙们血流成河的那一天。
我闻到了人类的气味，是听到响动平息的村民们赶过来了吧。新鲜的人类味道让我肚子里咕噜噜地叫起来，刚刚的战斗让我损失了太多血液。想到那该死的妖怪法则里“不允许随意攻击普通人类”的条例，我咽了咽口水抑制了自己的食欲。
是时候该回去了。
。
。
药剂师的公寓。
“你就这么把空骨架交给雇主了？”塞万一边研究烛龙身体里藏着的明珠，一边感到不可思议的啧啧赞叹，“真是无耻的恶魔。”
“彼此彼此。”我眯起眼睛朝他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可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嘛，才不做赔本的生意。那家伙只说需要骨架，就给他咯。况且他还没付我报酬呢。”
药剂师最后打量了一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明珠，一锤定音，“这应该就是烛龙能控制时间的原因。你打算拿来做什么？”
“成为我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个。”我想了想回答他。
现在世界的时间线已经够忙的了，我对控制时间可没兴趣。
塞万对我这种收集各种东西的喜鹊爱好露出“真是暴殄天物”的痛心表情，“不如借我试试制作不死药，收成三七分？”
“五五。”我跟他讨价还价，“原材料可是我的。”
药剂师煞有介事地和我握手，表示成交。
今天这座城市也像往常一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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